Chapter 38：隔日清晨
我們都知道某些事情變了，卻誰也不想先說出口。或者，其實我們都想？——Elias
Liana
我醒來的時候，嘴巴很乾，陽光穿過窗簾，亮得刺眼。
我花了幾秒鐘才意識到這是哪裡。
這張床、這條被子、還有風吹過時，窗戶會微微震動的聲音都告訴我，這是我以前住的房間。Elias 的家。
我慢慢坐起來，腦袋隱隱作痛。
背包好好地放在椅子上，項鍊還掛在脖子上。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我揉了揉眼睛，但昨晚的記憶只剩下模糊的光影、聲音，還有……很多檸檬味。
Alex 的笑聲、酒吧音樂、臉頰上的溫熱感。
然後……一片空白。
我起身動作太快、有點頭暈，整個人晃了一下才穩住。
浴室鏡子裡的我，看起來像是剛經歷過颱風。
頭髮亂糟糟、眼睛有點腫，我打開水龍頭洗臉。
我昨晚到底講了什麼？
有沒有做什麼蠢事？
天啊，我該不會哭了吧？
我一邊刷牙一邊驚恐，試圖把殘留的酒精和記憶一起刷掉。
走出房間時，走廊上飄著雞蛋和吐司的味道，我跟著香氣走到廚房。
Elias
她慢吞吞地從走廊出現，身上還穿著昨天那件小黑裙，臉頰旁邊的頭髮微濕，像是臉洗到一半。
雙眼朦朧，有點沒睡醒的樣子。
她看起來……有點害羞。
「我煎了蛋，」我說，把最後一顆蛋滑到盤子裡。
她聲音啞啞的：「謝謝。」
她坐下來，沒有看我。
「妳昨天喝太快了，」我說，試著讓語氣聽起來輕鬆隨意。
她拿著杯子，發出一聲絕望的小哀鳴：「我不太記得了……我有講什麼奇怪的話嗎？」
我放下叉子，倚在流理台前。「妳說我聞起來像我自己。」
她猛地抬頭。「我——什麼？！」
我忍不住笑了：「很有詩意對吧？」
她看起來想立刻鑽進地板。
我沒有告訴她，她窩進了我懷裡，沒有說她輕聲喊我名字，就像那是她唯一的信仰，也沒有提到，她睡著之前，手放在我胸口上，好像摸到了我的心。
我只說：「妳以後不准再喝檸檬馬提尼。應該說，沒有我允許，妳不准喝任何酒。」
她瞪我一眼：「你又不是我爸。」
「我當然不是，」我說。
然後我們都沉默了。
廚房裡一下安靜下來。
我轉身拿盤子，把其中一份早餐放到她面前。
她戳著蛋，我喝著咖啡。
我知道她其實很想問，為什麼我把她帶回這裡。
我也很想問，她到底記得多少。
但我們誰也沒開口。
窗簾被風吹得輕輕飄動，牆上的鐘聲聽起來特別響。
所有一切都靜止不動，我們兩個人都等著看誰先邁出那一步。
但我們都沒有動，只是靜靜地吃著早餐，假裝什麼都沒發生、假裝什麼都沒變。
雖然我們都知道，我們已經不一樣了。
Chapter 39：無法否認
我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了。——Liana
Liana
下午我回到了 Alex 家，她已經出門上班了。
廚房檯面上放著一張紙條：「吃點東西。如果 Elias 今天想殺人，記得打給我。」
我笑了一下，很淡很淡的那種，但那笑容沒有維持太久。
因為就在我看著手中杯子的時候，一段截然不同的記憶湧了上來。
是昨天晚上，我想起他外套的溫度、他手臂的肌肉、他抱著我時穩穩的力量。
我靠近他，窩在他的懷裡、把臉貼在他的胸口上，就像那本來就是我該待的地方。
像是那裡很安全，像那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鍊，那個藏著追蹤器的項鍊，我每天都戴著，已成習慣。
但昨天是第一次我覺得它灼人，不是因為真的溫度，而是因為我意識到它的存在。
那麼鮮明、好像在昭告天下我是他的。
他抱著我，他沒有推開我。
那不是夢，他真的在那裡，很真實、很安靜。
他幫我擦臉，替我蓋好被子，小聲說：「我在這裡。」
我想留下來，我想他再碰我一次。
我想——
天啊。
我把臉埋進手掌。
我到底在做什麼？
他的聲音、他的溫度、他的存在。
過去，那代表著安全與庇護。
現在，卻是更多更多……
我不知道這種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是那個晚上在沙發上。
也許是第一次看到他因為別的男人靠近我而變了臉色的時候。
甚至……更早。
但現在，我不能再騙自己。
這不只是依賴、不只是習慣、不只是因為信任他而有的安心感。
我想要他。
這句話在我腦中回盪，像在大教堂裡吶喊的回音一樣清晰刺耳。
我按住胸口，心跳快得不像話。
我該怎麼辦？這代表著什麼？
我又想起 Scott。她自信的動作、爽朗的笑聲、走到他身邊時那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做不到，我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會吻那樣的女人、跟那樣的女人在一起，不會是我……
但我又想起在醫院裡他看我的樣子。
那不是「她很脆弱」的眼神，也不是「我要負責」的眼神。
像是……我很重要的樣子。
也許是我想太多、也許我只是太渴望被喜歡。
但就算是這樣，也改變不了那個事實：
我喜歡他。
不是小女孩對大人的崇拜、不是對英雄的仰望、不是對父親的依賴。
是喜歡這個人，Elias 這個人。
而我不知道，我該遠遠逃開，還是就這樣一頭栽進去。
Chapter 40：失控
我快忍不住了。——Elias
Elias
他已經連續打了沙袋三十分鐘，指關節傳來疼痛感，汗水順著脖子滑下、浸濕了衣襟，肺部像著了火一樣。
他以為重複無意義的動作可以幫助他放鬆、消耗精力，但這次一點用都沒有，完全沒幫上忙。
因為他只要一閉上眼，就會看到她。
Liana。
昨晚的她，今早的她。
她接過他遞的水杯時那個靦腆的笑容。
她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完全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但她的潛意識記得。
而他，清醒地什麼都記得。
記得她睡著後蜷進他懷裡的模樣。
記得自己下意識地把她摟緊，好像身體比腦袋還清楚該怎麼做。
她的呼吸熨熱了他的襯衫，她的手指緊抓著他胸前的布料。
她完美契合他懷裡的空位，就像是為他而生一樣。
老天，她為什麼要這麼剛好？感覺為什麼要這麼對？
他猛然再對沙袋揮出一拳，這次更用力。
「專心點」他咬牙低吼，對自己說。
沒用，他的大腦已經背叛了他。
現在，他滿腦子只有她昨晚的模樣。
被薄毯蓋住的光裸肩膀、微亂的長髮、微張的雙唇……
她不是你的。
又一拳。
她不是你的。你沒有資格想要她。
再一拳。
你不能那樣看她。
再一拳。
他的呼吸素亂，額頭抵在沙袋上，緊閉雙眼。
但她的聲音又浮現在腦海裡。
「你聞起來像Elias。」
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光是這樣一句話，就讓他感覺好像心臟快要跳出胸口一樣？
他低聲咒罵，扯下拳套，丟在地板上。
走到洗手台，對著臉潑了把冷水，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沒用。
他抓住洗手台邊緣，指節泛白。
這樣不行。
她信任他、依賴他。
如果他碰了她——
如果他帶著現在這種念頭去碰她——
他會毀了他們之間現在所有的一切。
「你他媽的給我忍住」他對鏡子說，聲音低啞銳利。
但鏡子裡的自己根本不聽話。
因為他的身體不管他大腦在想什麼。
它記得，記得她的體溫、記得她窩在他懷裡的感覺。
記得她在黑夜裡輕聲說：「我喜歡你在這裡。」
而他現在只想再回到昨晚。
再抱她一次，把臉埋進她的頭髮裡，就這樣待著，不離開。
但那不是她需要的，她需要的是安全、穩定。
而他……可能正在變成會威脅到那份安全的存在。他抹了一把臉，後退一步，胸口起伏得太快，手還在抖。
這樣不行，他正在逐步失控，他一直以來自持的冷靜自如……
不——他已經失控了。
這是第一次，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變回那個冷靜自持、游刃有餘的人。
Chapter 41：靠得太近
名為慾望的野獸住在我心底的牢籠，我不知道還能關住它多久。——Elias
Elias
Alex 這個週末不在。
Liana 早上傳訊息給他：「我有個作業要完成，有些東西放在你家，可以過去拿嗎？」
當然可以，上次的酒醉意外之後你就沒看到她了。
當然不行！上次的酒醉意外你忍得有多辛苦難道忘了嗎？
在他的理智與本能取得共識之前，手指已經自動打出回覆：「我去載妳。」
現在，他們坐在他家客廳的木地板上。
面前是兩塊泡棉板、一把剪刀、一支尺、還有熱熔膠槍。
她說這是心理學課的作業，每個人都要上台報告，她要做一個「內在狀態的視覺呈現」。
她堅持要自己動手，她一向是這樣。
只是她不太會量尺寸，而且他真的很怕她割到手，所以他幫她。
他跪在她身邊，畫線、幫她壓著板子邊緣讓她好裁。
她的頭髮好幾次掃到他肩膀，她沒發現，她不是故意的。
但他發現了，每一次她的頭髮晃動會掃過他鼻間的香味、每一次她不經意靠近他身邊不自覺升高的溫度。
「幫我壓這裡一下？」她問，身體又靠近了點。
他點頭，沒說話。
她低頭對齊尺，但膝蓋滑了一下——
她沒有摔到地板上，但是失去重心，直接倒進他懷裡。
只是幾秒的時間，短到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但已經足以讓他全身神經短路、肌肉炸裂。
她僵住，他也屏住呼吸。
「對不起對不起！」她慌張地爬起來，為了把自己撐起來還不小心摸了他的大腿。
她趕緊退回去跪坐著，低著頭，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眼神慌亂地閃躲，像是被捉住的小鹿。
她輕咬著下唇，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撥弄著衣角，羞赧的樣子讓人覺得既可愛又心動。
「沒事，」他說，聲音緊繃，「沒關係。」但他說謊。
她的觸感、氣味，她整個人都離他太近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到喉嚨。
她看著他，認真地看，不是害怕，也不是尷尬，而是……有點好奇，帶著一點探究。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下他的前臂，力道很輕，幾乎感覺不到。
「你好熱，」她說。「你……你在發抖嗎？」
他全身僵住。
沒有。
有。
天啊，他真的有。
但他沒動，也沒開口。
「你還好嗎？」她小聲問。
他喉嚨發緊「我沒事。」
她沒有把手收回去，他也沒有叫她把手收回去。
她的拇指在他手臂上輕輕摩搓，像是無意識的動作。
他差點反射性彈開，但他不想嚇到她、不想讓她以為自己又做錯了什麼，所以他還是忍住了。
好了Elias，現在自然的、不著痕跡的退開，快點，他的理智告訴自己。
她不是你的，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
但他沒有動，他動不了。
她就在這裡，近在咫尺，他全身細胞都在對他說「留在這裡」。
她信任他，她覺得他是安全的存在。
如果他現在碰她，帶著那些不該有的念頭抱她，他會把一切都毀掉。
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身體冷靜下來，慢慢吐氣，盡可能用平常的語氣說：「妳繼續做妳的。」
她眨了眨眼：「哦，好。」然後楞楞收回手。
她轉回那塊展示板，開始靜靜地貼裝飾。
他靠著牆，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同時努力壓下內心的混亂。
她沒有那個意思，他第n次這樣告訴自己，她根本都不知道那些感覺是什麼。
她只是習慣你、覺得你很有安全感……不小心靠得太近而已。
就這樣而已。
他得撐過去，他一定要撐過去。
當她再次彎腰、領口微微滑落，露出纖細的鎖骨與依稀可見的小巧渾圓時……
他撇開視線，握緊拳頭，心裡想著「如果這樣繼續下去，我真的會崩潰。」
但他什麼都沒說。
因為她沒有越線，真的沒有。
他也沒有，現在還沒有。
Chapter 42：醒悟
我再也騙不了自己了。——Elias
Elias
她傳訊息來的時候，是晚上 10:37 。
他已經躺在床上，燈關著，一手枕在腦後，假裝自己今天會準時睡覺。
他看到一旁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
Liana：「我完成心理學報告啦！要看嗎？」
他眨了眨眼，然後坐了起來。
接著又一條訊息。
Liana：圖片附件是一張簡潔乾淨、明顯用心做的簡報。
第一頁寫著：「行為制約與創傷復原——Liana Chen」。
他胸口一緊，視線停留在訊息上的時間比他意識到的還久。
不是因為排版，也不是因為標題，而是因為她第一時間傳給他。
因為她又一次，先想到的是他。
Liana：「雖然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但我還蠻驕傲的 🫣」
他把這句話讀了五遍，然後又一遍。
他沒有回覆，回不了。
因為他在笑，是那種安靜又無可奈何的笑，笑到臉有點疼，心臟也跟著抽緊。
這到底算什麼？
他看著她重新學會在人群中行走。
教她怎麼炒蛋、怎麼掛相框。
看過她害怕、崩潰、勇敢、聰明的模樣。
而現在，她用這種語氣傳訊息給他，像是希望他看見她的成就、為她感到驕傲。
天吶，他真的很驕傲，非常驕傲。
他身子微微向前傾，手肘抵在膝上，手機在掌心發著光。
腦海裡有個聲音，沒經過允許就突然冒了出來——
我愛上她了。
就是這句，他再也壓不下去的真相，擋都擋不住。
這不是愧疚、不是救世主情懷、不是多年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習慣。
他是真的愛上她了。
愛她難得一見卻能點亮整個房間的笑容。
愛她說「好」時，那個字裡總帶著份量，聽起來像個承諾。
愛她從不說自己勇敢，即使她已經走過地獄又回到人間重新學會呼吸。
他撫著額頭，低聲喃喃：「完了……」
因為現在一切全變了。
他不可能假裝沒意識到自己愛上她、不可能假裝心跳不會因為她靠過來而失速、不可能假裝她碰到他的時候皮膚不會發燙。
他曾經吻過很多女人，他根本不記得多少個，卻從沒像這樣在意過她們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可對她——
每一次她的小臉黯淡下來，他就覺得心微微抽痛。
每一次她高興地來分享某件小事，他的嘴角就不自覺上揚。
每一次她在他身邊吐氣如蘭，他都覺得那是奇蹟。
他掀開被子站起來，在房間來回踱步。
她還太年輕，她承受過太多苦痛，她信任他……
所有理智告訴他不該有這份感情的理由同時在腦中咆哮。
但它們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感情從來不等你同意才發生，就像她、就像現在。
他感覺手機又震了一下。
Liana：「好啦抱歉如果很無聊哈哈，不打擾你了 🙈」
他盯著那行字，試著回覆。
打字，刪掉。
再打字，又刪掉。
他能說什麼呢？
要怎麼告訴那個把你當作「家」的女孩，她是你這輩子唯一想停留的地方？
要怎麼告訴那個你養大的女孩，她變成了你愛上的女人？
要怎麼——
他不知道，所以他最後什麼也沒傳，只是把手機按在胸口，再一次坐回床上。
四周靜得出奇，只剩下一個真相。
他愛上了 Liana，卻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